孟柒厉廷琛第10章

孟柒颤抖着手,捡起那枚平安符。

这分明是早些年她亲手给阿月绣的,可她既那般恨自己,为何还会一直留着?

孟柒攥着平安符的手不断在发颤,心里疑惑不断加深。

彷徨间,却瞧见庙外拴着的马车。

她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一般,快步走去,一把拉开了车帘。

车里干净的换洗衣物,逃命的银子以及祖父给自己的那份地图整齐摆放着。

瞧着这些,孟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!

一直压抑着的眼眶泛红,她忍不住喃问:“阿月,你真的是恨我吗?”

可这个问题,再没有人能回答。

死寂般的静蔓延着,唯有乌鸦掠过带起的寒风。

孟柒抬头望着落在庙顶的黑鸦,隐忍着泪,翻身上马。

而后朝夜色中奔去,从未回头。

夜风呼啸,只飘来她一句轻语:“我不怪你,也不念你了。”

……

三个时辰后,孟柒按照地图上的密道成功和赶来的楚家军汇合。

而她身上的一袭素白孝衣,更是让三十万将士悲痛不已。

主帐内,巫医为孟柒诊过脉,神情凝重:“小姐蛊毒虽解,但中毒时间过长,又心脉受损,往后需得小心将养,不可颠簸,不可疲劳,不可大喜大怒,或能多活几年。”

可多活几年又有何用?

外祖父已死,父皇同她断绝了关系,这天地之间,她也再无任何亲人了!

她收回手,声音沙哑却坚定:“不必养,外祖父的仇,我必须报。”

“楚老将军果然料事如神。”巫医叹息一声,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子,“既如此,便请小姐服用着南疆蛊宝吧。”

“这是何物?”孟柒从未听过。

巫医垂眸:“此物可起死回生,服用后不但可解蛊毒,还能为小姐带来一线生机。”

孟柒盯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蛊宝,声音发颤:“既有这等神物,为何不给外祖父服用?他的毒分明比我更严重……”

“小姐不知,此蛊宝还有个名字——”

巫医忽然停顿,一字一句:“它又叫绝情蛊,服用此蛊必先剖心,自此之后,断情绝爱。”

他话音一落,孟柒手里的羊皮卷“哐”的一声砸在地上。

孟柒这才明白,外祖父不用,是怕断绝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,是以哪怕明知会死,也心甘奔赴!

脑海中,老人的音容犹在,仿佛在对着她笑。

孟柒再忍不住,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。

王帐内寂静,只有压抑的哭噎声。

许久,直到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,巫医才再度开口:“小姐可决定好了?”

孟柒将地上的羊皮卷捡起,妥帖放下,然后从腰间抽出外祖父赠的匕首,递了过去。

“剖吧。”

雪不知何时落下,纷扬无声。

帐外,将士们跪了一地,敬他们的新主。

帐内,孟柒清醒剜心,整整六个时辰。

青丝寸寸成雪,碎了儿女情长……

皇城内。

厉廷琛不知为何又走进了将军府,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听到的悲鸣,心中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。

听到身后响动,厉廷琛回头看着跪身在地的下属:“还没找到夫人?”

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急切。

“属下寻遍皇城各地,至今未发现夫人踪影。”

闻言,厉廷琛眼里划过失望。

这时,天空的雪忽然猛烈飞扬起来,像是在哀悼什么。

厉廷琛抬头看着,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接。

雪落掌心,一阵冷凉。

倏然间,他心口一疼,像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。

刚想抬手去捂,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。

这时,一声长喊,守城士兵飞奔而来:“报——!楚家三十万叛军抵达城门!即将攻城!”

闻言,厉廷琛心一震,顾不得其他,快步朝城门而去。

片刻后,他飞身跃上城门。

只见城外楚家三十万大军皆穿孝衣,白茫茫一片,与雪融为一色。

而为首那人,正是他找了许久的孟柒。

她竟已满头白发!

见这一幕,厉廷琛心头一窒。

似有所感,孟柒抬头望见厉廷琛,眉眼间不见过往深爱,只余恨意。

白雪蔓延,风声呼啸。

一片白芒之间,楚家旌旗迎风而立,飒飒作响。

孟柒站在大军前,与他四目相对:“厉廷琛,你想要渡越生死,我偏要掀起这红尘万丈,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,要你永生永世,不得好死!”

第十章一念

厉廷琛从来稳重端方。

生平第一次失态。

她的话好像化作了一根根细丝,缠得他密不透风,心如刀割。

他压下心慌,凝眸望着孟柒的方向,劝道:“一旦攻城,楚家军背信叛乱的骂名就再也洗不掉了!”

隔空遥望。

孟柒却冷笑一声,楚家军就是太重情重信,才会被皇城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欺压至此!

凝着厉廷琛的眼,她抽剑高举:“众将士听令!”

“是!”

“即刻攻城,斩杀贼子!为将军报仇!”

孟柒话落,众将士皆奋力嘶喊:“为将军报仇!”

悲恸的喊声震耳欲聋,响遍整个皇城!

收城的侍卫吓得两股颤颤,都握不稳长枪。

长年待在皇城,从未经历真正厮杀的皇城军怎么可能是楚家军的对手。

楚家军,但凡活下来的人,哪个不是从阎王殿闯过来来的?

城门上,守城将士看见白压压的一片人冲来,也吓得腿软,冲一旁的厉廷琛道:“国师,快想办法啊!”

副将建议:“国师,擒贼先擒王,您的箭术百发百中,不若即刻射杀叛贼孟柒!”

厉廷琛冷着脸,却一直没动。

确切的说,从孟柒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,他就彻底怔住了。

这个孟柒,他太陌生了。

可她分明确实是孟柒。

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

“国师!叛军冲过来了,来不及了!快射杀孟柒!”

厉廷琛却置若罔闻,直到守城首领下令,“来人!上箭雨!全力射杀叛军!”

“住手!”厉廷琛本能阻止。

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,乱箭下去,恐会伤着孟柒。

“国师,再等下去,我们就祭他们的长枪了!”

厉廷琛有遥遥望了孟柒一眼,沉声吩咐:“速派人护陛下转移,皇城区区几万禁军不会是楚家军的对手。”

随后他抬手引房信号弹,召集瞭望殿弟子。

做完这些,他拔出剑,竟然飞身跃下城楼!

“国师!”

孟柒亦看到了信号弹,她也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。

“拿弓来!”

她挽弓对准那个在箭雨中行动自如的男人,脑海回想起当初他挽弓射杀她的场景。

那日,他也是这般,白袍蹁跹。

他为了救季灵芝选了她死。

最后,又为了包庇季灵芝,判她流放。

她若不流放,就不会被季灵芝设计偏回瞭望殿。

她不回瞭望殿,就不会有金銮殿的毒打。

她若不被判毒打,外祖父就不会替她受刑,外祖父就不会死。

所以,厉廷琛,季灵芝,云皇……他们欠她的,她会一个个全部讨回来。

孟柒前所未有的清醒,她把一切都想的明白。

但此刻,她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。

只有沉到骨子里的冰冷,只有按事算账的冷漠。

“厉廷琛,这一箭,是你们赎罪的开始。”

话落,她眉心的霜花痕迹一闪,“嗖”的一下,利箭带着无尽冷意,准确驰向厉廷琛。

厉廷琛的视线一直落在孟柒身上,自然发现了她的射杀之意。

以他的能耐,他原本是可以躲过的。

可不知为什么,一想到她冲他挽弓这一幕,那箭仿佛已经穿过他的胸膛,钻心的疼蔓延开来。

整个皇城都知道,她爱他。

她怎么舍得真的杀了他?

仿佛是要证明什么,一念之下,他竟然没有躲开。

所思所想,皆在一瞬。

“噗嗤”一声,箭入皮肉,正中胸膛!

如同当日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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