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柒厉廷琛第9章

明明已经心冷心死。

可这一刻,孟柒看着外祖父一步步走来,时光好像一下回到了从前。

当年,他也是这样走来,张开有力的臂膀,笑哈哈抱着她,对她说:“汐汐,外祖父来接你了!”

光阴如梭,一梭又去一梭。

旧了当年的记忆。

老了当年的人。

如今,孟柒看着眼前已然鬓发灰白,身躯也已经年迈的外祖父。

热泪瞬间夺眶而出:“您不该来……”

臣子戍守边疆,无诏不得入皇城,父皇一定会借机责罚。

果然,一脸怒容的云皇走出,斥责道:“楚南!你身为戍边将军,却知法犯法,私自入京,可知罪?”

可外祖父却只是撩袍跪地:“臣知罪,但臣孤苦一生,早年丧妻中年丧女,如今只剩下六公主这么一个血脉,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。”

孟柒一疼,心仿佛被狠狠揪住。

外祖父从前跟她说,外祖母和母妃死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。

他愧对她们。

可他常年在外征战,护的是整个云国的百姓。

又何错之有?

这时,外祖父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还望圣上开恩,允臣代六公主受罚!”

“不!”

孟柒想要阻止,却被侍卫押跪在地,如何挣扎都无用。

最后只来得及抓住外祖父的衣角,她用力到指甲尽断,抠出了血也不愿放手:“不要……外祖父,求您别去!”

可楚南却只是像少时那般哄道:“汐汐听话,等会儿你闭上眼睛就当睡一觉,等你睁开眼外祖父就回来了。”

云皇发话:“爱卿既执意如此,朕便全了你这份心,来人!给楚爱卿上刑!”

“不——不——”

任由孟柒如何撕心裂肺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父褪了铠甲,上了刑台。

板子随即而落,一下下仿佛砸在孟柒的心上。

那鲜红的血充斥着她眼。

孟柒回头求沈煦:“国师,一切都是我的错,我什么都认,求你为外祖父求求情好不好,他为国为民一生,不该受此责罚……”

可厉廷琛只冷漠退后。

他不救。

孟柒又求向云皇:“父皇——”

然她一开口就被打断:“孟柒,你睁大眼好好看着,若不是你恶毒**,楚南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!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里,也都是你害的。”

孟柒呆怔了瞬,望着云皇眼里的志得意满,终于明白:求饶没用的。

他们巴不得外祖父死。

不远处,板子还在落下,一下比一下有力,外祖父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透。

孟柒从来没有恨过人,如今却恨不得杀人。

她忍回眼泪,在侍卫的押跪下尽力挺直了背脊。

孟柒视线一一扫过殿内这群道貌岸然的人,一字一句恨道:“若今日我外祖父死在这里,你们就不怕边关三十万铁骑踏平皇城,血洗皇宫为他们的将军报仇吗?!”

云皇脸色一变,这才抬手停了刑罚,摆出一副忧心为难的样子:“没有规矩不成方圆,楚爱卿虽然犯了错,但念在他劳苦功高,小惩大诫一下即可。”

“小六,你带楚爱卿去医治,从前的事就此作罢,但若再有下次,谁也保不了你。”

孟柒听着只觉虚伪。

可此刻她顾不上其他,忙扑到重伤昏迷的外祖父身边。

看着他背上的鲜血,孟柒手足无措,只能将人扶靠在背,一步一步往宫外挪去。

将军府内。

久病成医的孟柒,颤抖着给外祖父把脉。

却在探得脉象的那一刻,脸色大变:“蛊毒?!”

孟柒又换了另一只手诊脉,可还是如此。

眼泪止不住的流,她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绝望: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
心脉俱断,半步气绝。

外祖父分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赶来皇城,就为了救自己。

她怎忍心看着外祖父死?

孟柒忽然想到她也曾中蛊毒,自己吃过那么多压制蛊毒的药,又与厉廷琛灵修过,那她的血对外祖父会不会有效?

想到这儿,她毫不犹豫拔下发簪朝自己的手腕划去,却不想竟半途被挡住。

“汐汐,不要做傻事……”楚南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声音很虚弱,可握着她的手却分外有力,“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……回皇城的时候,我就知……这一次出不去了。”

“外祖父,不会的,我能救你的。”孟柒一句话哭噎得断断续续。

楚南抬起颤抖的手,替她拭泪,“孩子,这些年苦了你了……”

孟柒哽咽摇头:“只要您在,我怎样都不苦。”

“汐汐啊……”楚南眼中满是不舍和遗憾,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塞进孟柒手中,声音越来越虚无:“至多两日,三十万楚家军就到了,我的汐汐……再不会受半点委屈!”

孟柒眼前被泪模糊,忙应: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……外祖父,我们先治病好不好?”

可这一次,外祖父再也没有回答她。

寂静无声,恐慌蔓延。

孟柒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,却什么都没有了……

一瞬间,好像天崩地裂。

孟柒想抬起双手去他将人叫醒,才发现,外祖父宽厚的掌心一直紧紧捂住她的手腕。

哪怕至死,也都没有放开!

第八章为谁而死

霎时间,将军府内萦满了哭声。

门外,厉廷琛听着里面孟柒绝望的哭声,心陡然一紧,竟不敢开门进去。

暮春三月,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。

厉廷琛望着徐徐渐落的雪花,不知想到了什么,脸色一变,立刻转身赶回瞭望殿。

楚将军殁,三月飞雪,云皇为掩自罪,下令厚葬楚南。

孟柒一身孝服,正要去送葬,可季灵芝却带着一道圣旨拦住了她。

“陛下说了,六公主孟柒不孝不义不洁,不可送葬,即日起,剥夺其公主封号,贬为庶人!”

孟柒不可置信,云皇竟然**到这个地步。

自己是外祖父的唯一血脉,怎能不去送葬?

季灵芝见孟柒不动,直接把圣旨扔在她面前:“话我已带到,就不打扰了。”

说完她转身就走,口中还嘀咕:“这个时候师兄应该在国师府吧……”

闻言,孟柒眸光一动,待人走后,从后门去了国师府。

厉廷琛是国师,他一定有办法让她跟着送葬。

一炷香后,孟柒气喘吁吁来到国师府的偏门,欲去书房找厉廷琛。

但没想到,竟在经过花园时撞见了往过走来的厉廷琛和季灵芝。

她正要上前,却听季灵芝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师兄,如今孟柒血亲死绝,云皇也和她断绝关系,你的生死情劫算是解了,什么时候同她和离?”

孟柒脚步一顿,什么叫她血亲死绝,算是解了他生死情劫?

所以,她当成宝贝的姻缘从一开始竟然就是一场阴谋?

心如刀割般的痛袭来,她受不住的踉跄了两步。

孟柒紧盯着厉廷琛依旧俊朗的面容,怎么都无法相信,接受。

她迈前一步,想要问个答案。

忽然一阵熟悉的馨香传来,孟柒只觉后颈一疼,就没了意识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等她再醒来,人竟然已在城外破庙里,眼前站着是一脸冷漠的阿月!

孟柒想到昏迷前闻到的那阵馨香,分明和那日被季灵芝陷害,被绑城楼时闻到的味道一样!

一些事串连成线,她痛心也不解:“季灵芝给了你什么,为什么要背叛我?”

阿月嘲讽一笑:“你真是蠢,都猜到了我的主子是谁,怎么还不知道从我来到你身边开始,就是场阴谋呢?”

闻言,孟柒一颤,她们二人年幼相识,她一直以为阿月背叛是有苦衷。

她从没有想过,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意……竟也都是假的。

婚姻是阴谋,姐妹情意也是阴谋,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?

孟柒攥紧衣袖,咽下气血翻涌,声音沙哑:“为何这般对我?”

她只是爱了一个人,为何要经受这些苦楚?

阿月见她的模样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但很快被厌恶掩盖:“你在国师府不是听到了,早在十多年前岭南先生就占卜到,你同国师有生死情劫。”

“国师同我主子青梅竹马,情同意合,却迫于劫数要娶你这么个货色。而你一个棋子竟妄想他真的会爱上你,可笑至极!”

“够了——”阿月的话字字如刀,每一刀都没入孟柒心底最柔软之处。

她疼得站不稳,也再听不下去。

孰料,阿月却说:“没够!你不想知道今天我为何要把你带到这儿来吗?”

孟柒一怔,目光渐渐落到她手中的剑上:“你想杀我?”

阿月没回,只是一步步走上前。

在孟柒惊愕的目光中,一把抓住她的手迫她握住利剑,而后飞快刺进自己的胸膛。

剑入皮肉,鲜血四溅。

温热的血洒在手上,烫的孟柒身子发僵。

她怀抱着阿月茫然的跌坐在地,眼前只剩怀中人唇间随着说话蔓延开来的血。

“为什么?”孟柒声音发颤。

阿月满眼复杂:“我死了……我主子一定会给我报仇,等她抓住你,定会将你……五马分尸!”

话落,阿月原本紧握着孟柒和剑柄的手慢慢无力垂落,整个人也没了声息。

与此同时,一个磨烂丝线的老旧平安符,从她怀中滚了出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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